千寒回来得很快。
卫吟鸾倚在软榻上,指尖轻轻拨弄着香炉里升起的青烟。
暗卫单膝跪地,双手呈上一卷密报。
“公主,池大人与宋小姐已暗中往来半年有余。”
千寒的眼眸低垂,“宋尚书似乎默许此事,上月还曾邀池大人入府密谈。”
卫吟鸾接过密报,展开细看。
纸上的字迹密密麻麻,记录着池钰白与宋柳儿的每一次相会。
城南的茶楼,城西的寺庙,甚至还有宋府的后花园。
“呵。”
她轻笑一声,指尖在某一行字上点了点,“原来上个月他说去翰林院值夜,竟是去了宋府。”
香炉中的沉香屑发出轻微的噼啪声,卫吟鸾的目光落在最后几行字上。
“池大人近日确实接触过药材,”千寒继续道,“太医院的张太医曾私下配过一副药,据说是治疗宋小姐的头疾。”
卫吟鸾的手指骤然收紧,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。
头疾?
前世池钰白也是这么说的。
他说张太医新配的药方对头疾有奇效,日日亲手为她煎药。
那药苦得钻心,她却甘之如饴,只因那是他的一片心意。
谁能想到,那竟是一剂穿肠毒药。
千寒退下,屋内又恢复寂静。
卫吟鸾走到妆台前,从最底层的抽屉里取出一只锦盒。
盒中静静躺着一只白玉镯子,那是沈应淮送她的第一件礼物。
沈应淮是她的驸马。
她至今记得那日沈应淮为她戴上镯子时说的话:“玉镯易碎,需小心呵护,如同我对阿鸾的心意。”
可如今,驸马早已化作一抔黄土,独留她一人日夜相思。
“青黛,”她突然开口,“备轿,我要进宫。”
皇后的凤仪宫一如既往地富丽堂皇。
卫吟鸾刚走到殿外,就听见里面传来说笑声。
“吟鸾来了?”皇后见她进来,连忙招手,“快过来坐,本宫正和几位妹妹说起你呢。”
卫吟鸾行礼后环顾四周,发现三皇子生母李贵妃也在座。
她心中一动,面上却不显,只是乖巧地坐到皇后身边。
“皇嫂在说我什么?莫不是又要给我说亲?”她故作娇嗔,“您知道的,我……”
“知道你忘不了驸马。”
皇后拍拍她的手,眼中满是怜惜,“可人总要向前看,你皇兄常说,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。”
卫吟鸾垂下眼帘,长睫投下一片阴影。
“皇兄和皇嫂的心意,吟鸾明白……”
她顿了顿,忽然抬头笑道:“若是皇嫂办个赏花宴,让吟鸾散散心,倒是极好的。”
皇后一愣,随即喜上眉梢。
“这有何难?御花园的海棠开得正好,三日后如何?”
“全凭皇嫂安排。”
卫吟鸾甜甜一笑,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李贵妃。
“对了,听闻宋尚书家的千金琴艺超群,不如也请她来助兴?”
皇后自然无有不允。
李贵妃听到“宋尚书”三字时,眼中闪过一丝精光,被卫吟鸾尽收眼底。
赏花宴这日,天气晴好。
卫吟鸾特意选了一身素色衣裙,只在袖口绣着几朵淡雅的海棠。
她到得早,站在一株盛开的海棠树下,远远望着宾客陆续入场。
“公主今日气色真好。”青黛为她整理披风,小声道。
卫吟鸾笑而不语。
她今早特意让侍女化了精致的妆容,为的就是让某些人看清。
她卫吟鸾不再是那个为情所困、憔悴不堪的深闺怨妇。
“宋小姐到了。”青黛突然低声道。
卫吟鸾转头望去,只见一袭粉色衣裙的宋柳儿正袅袅婷婷地走来。
她生得确实可人,杏眼樱唇,行走间如弱柳扶风,难怪池钰白会为她神魂颠倒。
“臣女参见公主。”宋柳儿行礼时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。
卫吟鸾心中冷笑,面上却和颜悦色:“宋小姐不必多礼,听闻你琴艺高超,今日可要一饱耳福了。”
宋柳儿谦虚了几句,眼神却不住地往入口处瞟。
卫吟鸾知道她在等谁,故意道:“以池大人的身份,他恐怕是不能来这赏花宴呢。”
宋柳儿脸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:“公主,您好端端的,提池大人做什么,柳儿与他并不熟。”
卫吟鸾笑了笑,没再多言。
宾客到齐后,皇后简单寒暄几句,便让众人自由赏花。
卫吟鸾注意到李贵妃正拉着宋柳儿说话,而三皇子则在不远处假装赏花,实则频频望向这边。
似乎是瞧见了卫吟鸾探究的目光,三皇子立刻走近了些。
“皇姑,您近日可还安好。”
卫吟鸾扬唇:“一切安好。”
三皇子犹豫了片刻,接着说道:“皇姑,那宋柳儿,似乎不常进宫,在宫里鲜少瞧见她。”
卫吟鸾摘下一朵海棠,在指尖把玩,“怎么,对她感兴趣?”
三皇子沉默了半晌:“只怕是郎有情妾无意,她兴许已心有所属。”
“你生的俊朗,又身份尊贵,不试试怎么知道呢?”
卫吟鸾将手中的海棠花递了过去:“鲜花配美人,你说呢?”
三皇子的眼眸骤然一亮:“多谢皇姑提点!”
不多时,卫吟鸾便瞧见三皇子正俯身为宋柳儿簪花,两人相视一笑,郎情妾意。
她纤细修长的手指不经意间抚过沈应淮送的玉镯。
池钰白,你不是想借着尚书府的梯子往上爬吗?
这回,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爬。